《童年樹》
黃兵
2024年06月12日 00:34
辛向陽
《光明日報》（ 2024年04月11日 11版）
《童年樹》 保冬妮著 二十一世紀出版社
【讀書者說】
塞罕壩，這個地名既別致稀奇，又美麗高遠。它是蒙漢混合語，“塞罕”是蒙古語，意為美麗,“壩”是漢語，意為高嶺，全名可譯為“美麗的高嶺”。
百余年前的塞罕壩和現(xiàn)在的塞罕壩，確實地如其名。中間的百年，它卻名不副實。這便讓人疑惑了：那百年間，塞罕壩發(fā)生了什么？
塞罕壩距離北京400多公里，位于河北省圍場滿族蒙古族自治縣的最北端。清朝康熙年間，這里水草豐美、森林繁茂，是皇家的木蘭圍場。但清朝末年圍場開圍放墾，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更是遭受了日本侵略者的掠奪采伐。不過百年，這里便成沙海一片、寸草不生。新中國成立后，西伯利亞寒流長驅(qū)直入，沙海南移，直接威脅北方生態(tài)。1962年，原林業(yè)部決定建立塞罕壩機械林場，來自全國18個省區(qū)市、畢業(yè)于東北林學院等院校的127名大中專畢業(yè)生奔赴塞罕壩，與當?shù)亓謭?/span>242名干部職工一起，組成了一支平均年齡不足24歲的造林隊伍，把火熱的年華獻給了這片被風沙掩埋的北方高嶺。60多年來，三代塞罕壩人不畏艱苦、接續(xù)奮斗，建成了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林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。
塞罕壩是中國故事，更具有世界意義，為全球生態(tài)保護事業(yè)貢獻了中國經(jīng)驗。只有共產(chǎn)黨人領導下的中國人民，才能具有這樣的胸懷、意志與遠見，為了人與自然的和諧發(fā)展，創(chuàng)造這樣的綠色奇跡。塞罕壩的成功，貴在“前人栽樹，后人乘涼”“一張藍圖繪到底”的謀劃，成在“咬定青山不放松”“一代接著一代干”的實干。
是樹的童年，也是人的童年
塞罕壩的成就眾所周知，然而在一串數(shù)字背后，兒童文學作家、《童年樹》作者保冬妮看到了塞罕壩人的艱辛：第一代塞罕壩人平均壽命不高，他們的子女多數(shù)沒有進城，而是選擇成為“林二代”。
現(xiàn)在的塞罕壩，百萬畝人工林像一只展開雙翅的雄鷹，牢牢扼守在內(nèi)蒙古高原渾善達克沙地南緣，緊緊衛(wèi)戍著華北地區(qū)的生態(tài)安全，成為阻斷風沙的屏障、存蓄水源的“衛(wèi)士”。然而這些屏障、“衛(wèi)士”，與溫暖濕潤地帶生長的同種同齡的樹相比，似乎還處于童年。畢竟在年平均氣溫零下1攝氏度的干旱高原，樹木的生長速度也被按下了減速鍵。
《童年樹》的故事就發(fā)生在20世紀70—80年代的塞罕壩。書中壩上小“林二代”們的父母，有的是育苗員、教師，有的是種樹人、種地人，有的是育林人、護林人，他們各有分工，卻都是“童年樹”的培育者、守護者，同時也是小“林二代”們的培育者、守護者。
書中“林一代”原型人物之一陳彥嫻在采訪中曾說：“我們吃黑莜面窩頭和咸菜，喝雪水、雨水、溝塘子里的水，住地窨子、窩棚、泥草房……”“那時候從沒想過生活有多苦多累，腦子里總是回響著要到黨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去！”“我們那一代，把青春、汗水甚至生命都拋灑在這里，無怨無悔！我們很欣慰，既完成了黨交給我們的任務，也給子孫后代留下一片綠色?！?/span>
“林二代”與“童年樹”同齡且相伴成長，長大后他們大多接力父母，成了“童年樹”的培育者、守護者。“童年樹”作為貫穿全文的題眼，展現(xiàn)了這片世界最大人工林的童年期經(jīng)歷了多少艱辛與困苦，更彰顯了兩代塞罕壩人“還祖宗賬、留子孫糧”的偉大奉獻精神。樹生漫漫，人生更不易，但樹與人在未來都將風華正茂，共創(chuàng)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未來。
是精彩故事，也是真實映射
在如此艱苦卓絕的背景下，對讀者來說，《童年樹》仍是一個好玩有趣、生動真切的優(yōu)美故事。得益于作者獨特的故事構架和對兒童心理的深入研究，整個故事讀來如初春冰面破裂后自然流淌的溪流，有崩裂、破碎、撞擊感，更有僵而復暖、潺潺湲湲的活力，還有咕嚕咕嚕、嘩啦嘩啦的可愛聲響。
《童年樹》中不僅有許多育苗人、種樹人，還有日復一日為壩上拉油的祥林叔，挖空心思給壩上人補充營養(yǎng)的地羊大叔，為林場防蟲、治蟲費盡心思的大柱媽，幫著大人們種樹苗、抓毛毛蟲的小琳、松果兒、大柱等孩子們……是一個個、一代代塞罕壩人“功成不必在我”的長久耕耘，把個人理想與林業(yè)事業(yè)、個人追求與國家利益緊密結(jié)合起來，恪盡職守、無私奉獻，構筑起了塞罕壩上的“碧波”萬頃。
要寫好這個故事，作家需要熟識京、津、冀、蒙的風土人情，需要對塞罕壩的自然生態(tài)、動植物了如指掌，需要嫻熟的兒童文學與自然科普創(chuàng)作筆法，需要知曉塞罕壩機械林場人、事的變遷發(fā)展，需要有切合題材、地域特色的語言風格……最重要的是，需要對塞罕壩具有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敬愛與珍惜。
而以上種種，從細節(jié)處最能見真章。塞罕壩“林二代”“林四代”的大名或小名都與樹木相關，如書中的小主人公名為“小琳”“小松果兒”“小松子兒”“大柱”等。孩子穿的連帽棉襖，被稱為“小棉猴兒”。書里有一種叫“莜面大王”的壩上主食，還有塞罕壩的特色動植物，如黑琴雞、馬鹿、蓑羽鶴，金蓮花、假鼠婦草、兔兒尾苗等。沒有細致入微的前期素材積累和采風，書稿中涉及的細節(jié)之處是無法落地的。書中事物均有出處，且在不影響閱讀的基礎上盡量還原它們當?shù)丶s定俗成的名稱，讓筆者真切地感受到了第一代塞罕壩人的生活、工作氛圍。
視覺上是綠色的，精神上是紅色的
《童年樹》讀來，視覺上是綠色的、欣欣向榮的、充滿生機的，在字里行間還原了高原，而內(nèi)在，卻讓筆者更深層次地看到了大地脈絡間催生出來的無數(shù)“童年樹”的紅色血脈。
六十一甲子，樹木更樹人，塞罕壩人走的是一條保護環(huán)境、堅持綠色發(fā)展，持之以恒推進生態(tài)文明建設，以綠水青山換取金山銀山的發(fā)展道路。塞罕壩人創(chuàng)造了荒原披綠裝、沙地變林海的奇跡，寫就了綠色發(fā)展的生態(tài)詩篇，所凝結(jié)的塞罕壩精神匯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人的精神譜系之中，“是人的實現(xiàn)了的自然主義和自然界的實現(xiàn)了的人道主義”的統(tǒng)一。偉大的事業(yè)孕育偉大的精神，偉大的精神推動偉大的事業(yè)。幾代塞罕壩人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，一锨一鎬、一坑一苗，像養(yǎng)育孩子一樣辛勤植樹，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塞罕壩，像對待生命一樣對待那片林海。
如今已是滿頭銀發(fā)的陳彥嫻，憶起當年的艱苦磨難卻未曾有過后悔：“每每看到自己親手栽下的樹苗長成大樹，幸福感就難以言說。”在黨的召喚下，一批又一批、一代又一代像小琳、大柱父母那樣的建設者，不斷進行綠色接力，塞罕壩精神跨越時空、薪火相傳。
在故事的開始，已成為姥姥的小琳，就用別具一格的方式為外孫女朵朵講述“童年樹”的故事。在故事的結(jié)尾，已經(jīng)成為大學教授的大柱，帶著研究生回到壩上建立研究站，為在塞罕壩建立穩(wěn)定健康的生態(tài)體系而努力。還有童年時離開塞罕壩，成為一位優(yōu)秀的歌舞劇導演后，執(zhí)導了歌頌塞罕壩精神的兒童歌舞劇的黎林。書中更多的是像三福和他的兒子那樣，成為營林員，扎根塞罕壩，為子孫后代留下天更藍、山更綠、水更清的中國而默默耕耘的普通勞動者。
在“黃沙遮天日，飛鳥無棲樹”的荒漠沙地上鍛造出來的塞罕壩精神——“牢記使命、艱苦創(chuàng)業(yè)、綠色發(fā)展”，在輝煌燦爛的中國共產(chǎn)黨人的精神譜系里，彰顯著綠色發(fā)展的重要意義。一代代塞罕壩人聽從黨的召喚，始終牢記修復生態(tài)、保護生態(tài)的歷史使命，一代接著一代干，創(chuàng)造了荒原變林海的人間奇跡。
樹木植于土，生態(tài)理念與偉大精神植于心。塞罕壩的綠色傳奇難能可貴，具有永恒的意義，值得為成人書，更值得為孩童書。
（作者：辛向陽，系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黨委書記、院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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